回顾·回味——中医药的2013

  • 作者:徐亚静
  • 来源:中国医药报
  • 2014-09-06 08:47

    2014年的新年钟声已经敲过,回首刚刚过去的2013年,有不少中医药事件让人记忆犹新。总结过去是为了更好地面向未来,当一切讨论、争议都随着时间的延续而沉淀,事情的本质也会愈加清晰。让我们重新审视中医药领域刚刚过去的一年,盘点大事,品味事件背后的余韵。
    中医药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
    2013年无疑是我国出台与中医药有关的宏观、微观政策较为密集的一年。特别值得的一提的是,10月14日,国务院印发《关于促进健康服务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将“全面发展中医药医疗保健服务”列为第四项主要任务,要求提升中医健康服务能力,推广科学规范的中医保健知识及产品。11月15日,十八届三中全会发布《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完善中医药事业发展政策和机制”。
    点评:近年来,促进中医药发展的政策、规划、意见等相继出台,但今年的政策显然更具高度,用现今的流行语说,一个比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与以往单纯把中医药作为一个行业,或者至多当作卫生事业、科技事业的组成部分不同,上述两项政策更加看重中医药的国家战略意义和现实作用,把中医药作为解决重大民生问题的有效手段和向海外推广的国家软实力的重要构成。这样的政策环境无疑是近代中医药发展史上少有的,更遑论业界高度看好的《中医药法》立法也正在稳步推进。
    当前,中国步入老龄化社会,人民健康需求不断提升,医疗卫生成本居高不下等,使得人们对中医药寄予厚望,能不能顺势而为,取得突破,还需要中医药界仔细规划,步步为营。
    史上最大数量医简出土
    12月,成都文物考古研究所向外界发布消息称,始于去年7月的成都市金牛区天回镇老官山汉墓考古工作基本结束,共清理出西汉时期土坑木椁墓4座,出土了一批珍贵文物。墓内出土的4台蜀锦提花机的模型,填补了中国丝绸纺织技术的考古空白;还原成9部医书的920余支竹简和50枚木牍(共约两万字),系西汉时期简牍在四川地区首次被发现,其中部分医书被认为是扁鹊学派失传医书;还出土了有“心”、“肺”等线刻小字的人体经络髹漆人像。
    据了解,上述九部医书除《五色脉诊》之外都没有书名,经初步整理暂定名为《敝昔医论》、《脉死候》、《六十病方》、《尺简》《病源》、《经脉书》、《诸病症候》、《脉数》,涉及内科、外科、妇科等。考古专家确认这批医简为扁鹊学派失传医书。此外,在我国历史上首次发现的《医马书》,填补了中国兽医史的空白。此前,马王堆、张家山汉墓也曾出土过医学文献,但成都天回镇出土的医简,是迄今数量最大、最集中、和医学关系最密切的考古发现。
    点评:这则来自考古界的消息让不少中医药界人士特别是医史文献研究人士兴奋莫名。令人意外的是,这则消息也得到了民众的高度关注,人们不断追问:这些医书里有没有可能找到治疗癌症、治疗艾滋病……治疗各种疑难杂症的方法。这样的高关注度其实不无道理,许多人都记得上世纪70年代发掘的湖南马王堆汉墓,那里出土的导引图、《足臂十一脉灸经》、《五十二病方》等医书令人叹为观止。而此次老官山汉墓出土的医简数量据报道要超过马王堆,其史学价值、医史理论价值当然值得期待。
    应该注意的是,医学文物研究在我国还是一个冷僻、薄弱的领域,需要历史学、医学、文字学、考古学多方面专家深度合作。从媒体报道来看,此次老官山汉墓医简识读同样面临这样的难题:搞考古的不懂中医,研究中医的不懂考古,懂古文字的不了解中医理论……联想到上世纪80年代发掘的湖北张家山汉墓简牍影印本至今没有公布,打破藩篱,由各相关领域专家组成研究团队,共同追寻这份宝藏中的秘密至关重要。
    有效应对H7N9和受质疑的板蓝根
    2月,H7N9禽流感来袭,中药板蓝根再次被推向前台。4月3日,江苏省卫生厅印发《人感染H7N9禽流感中医药防治技术方案》,推荐一系列中成药、中药袋泡茶及汤剂组方,建议高危人群服用预防,其中也包括板蓝根冲剂。“‘非典’喝板蓝根,‘甲流’靠板蓝根,现在禽流感来了还要用板蓝根。”一时之间,板蓝根成为热词,被有些媒体冠以“神药”之名,或被编成广告词,或被恶搞成古诗词,更有人借此抨击中医药的科学性。
    4月,国家卫生计生委制定《人感染H7N9禽流感诊疗方案》,并推荐了5种中成药。4月上旬,有媒体报道称上海一例H7N9禽流感患病儿童在接受以中医药为主治疗后已经治愈。4月13日,北京市首例H7N9禽流感患儿在及时采取中西医结合治疗后,体温逐步恢复正常。4月17日,国家中医药管理局通报称,中医药参与治疗人感染H7N9禽流感,显示了较好的临床疗效。
    点评:首先,中医药对突发新发传染病是有治疗和预防效用的,这已在“非典”、手足口病、“甲流”等的防治中得到了证明,但这种有效是建立在辨证论治、合理应用的基础之上的。其次,此次事件真实反映了中医药当前的生存环境。对上海那例中医药界着力宣传的以中医药为主治疗的患儿,也有媒体报道其“每天两顿达菲”。中西医各说各话,各表各功。相信中西医都出了力,只是中医在很多时候不被认可,而这也是当前中医药所面临的一个尴尬现状。
    中药“毒性”屡受争议
    4月下旬,有报道引述世界卫生组织流行病学调查报告,对“槟榔入药”提出质疑,矛头指向含槟榔的四磨汤口服液,称大量食用槟榔有导致口腔癌、食道癌的危险。5月,有媒体报道,同仁堂旗下牛黄千金散及小儿至宝丸被曝朱砂成分含量超标,前者超内地标准,后者则远超香港标准。
    6月,国际绿色和平组织公布《中药材农药污染调查报告》,称我国九大药企的65个中药材样品中,多达48个样品含有农药残留,比例超过七成,样品多涵盖消费者日常食用的中药材品种。9月,英国药品及保健品管理署(MHRA)在官网上发布警告,称同仁堂等网上销售的中药含有有害毒素,包括铅、水银以及砷。
    时至年底,一条“解放军第302医院肝衰竭诊疗与研究中心赵攀等报告,我国急性肝衰竭(ALF)的最主要原因不是急性病毒性肝炎,而是中草药”的报道在网络上疯传。有意思的是,该研究将中草药整体作为一类,而将西药对乙酰氨基酚、抗生素、抗结核药物、化疗药物和苯丙香豆素单列,从而得出中草药是我国急性肝衰竭的主要原因的结论。然而根据其研究数据,所有西药引发急性肝衰竭病例数总合高于中草药。
    点评:其实这几件事本质有所不同,槟榔入药质疑、朱砂超标本身就存在学术争议,中医所用槟榔与东南亚地区习惯当零食的槟榔不同,生产过程中不使用会刺激口腔黏膜的石灰,且作为药物,不会大量服用,相对是安全的;朱砂的毒性大小也与炮制方法有关。绿色和平组织的报告,虽然采用的是高于我国标准的欧盟标准,但中药农药残留的问题已经十分严峻,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中草药致肝衰竭却是某些媒体断章取义的结果,媒体报道不仅去掉了原作者的限定词——“药物性肝衰竭中”,且这种把中草药列为一类药,而把西药分类论述的研究本身就不科学。
    点评:之所以把这几件事并列起来说,是因为今年指责中药有毒的事件太多了,老字号同仁堂、云南白药等就数次被推向前台,指向非常明确——大企业、大品牌、大品种。梳理这些事件背后的原因不难看出,这里或多或少都有贸易争端的影子,有竞争企业打压的端倪。应该注意的是,上述问题其实以前也出现过,槟榔、朱砂是被抨击的常客,而中药农残也早有关注,只是这次被国外的机构提出来了而已。中医药正逐步走向海外,它所面临的贸易壁垒、科技壁垒、文化壁垒显而易见,如何有效应对,而不是被动应付,是摆在中医药管理者和生产经营者面前的一道新课题。
    维C银翘片“乌龙”风波
    6月18日,香港卫生署发布消费警示称,去年10月,一位41岁的女病人因横纹肌溶解及低血钾等病症,到香港某医院治疗,她说曾吃过一款购自内地的维C银翘片,医生怀疑她的症状可能和药物不良反应有关。香港医管局对病人提供的维C银翘片进行了检测,结果显示,该维C银翘片含有两种禁用的西药成分非那西丁和氨基比林。 
    随后,国家食品药品监管总局迅速委派深圳市药品监督管理局赴香港卫生署进行了现场比对取证,并对深圳同安药业有限公司生产的8个批次维C银翘片进行了抽样检验,8批样品检验全部符合规定,产品含有的三个有效成分维生素C、对乙酰氨基酚、马来酸氯苯那敏均检出且含量均符合规定;对于香港方面检出的非法添加成分非那西丁和氨基比林,深圳市药品检验所检验的8批样品中均未检出。
    有媒体报道称,此次事件是香港卫生署操作失误所致的“乌龙”: 香港医院管理局接收的产品样本是已开封的产品塑料瓶,瓶里装的根本不是维C银翘片,而是去痛片一类的药品,里面含有非那西丁和氨基比林。
    点评:可以说,香港卫生署的失误导致了这次乌龙事件,而国家食品药品监管总局的迅速行动,还原了事情的真相,也给了此次事件所涉的维C银翘片一个清白。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之所以香港卫生署的警示出来后受到那么多媒体及民众的关注,可能与维C银翘片这个“明星”抗感冒药有关。2010年9月,原国家食品药品监管局发布通报,警示公众关注中西药复方制剂维C银翘片的安全性,曾一度引起人们的热议。其实,说起维C银翘片的不良反应,原因很简单。第一,它不是纯粹的中药,是中西药复方制剂,可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许多宣传中也并未提及这一点,于是就容易产生重复用药和不合理用药的情况,导致不良反应。第二,它便宜,生产企业众多,用量大,不少主妇都把它作为家庭小药箱的常备药,用多了,自然不良反应也就多了。
    3月26日,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经济半小时》曝光了部分药企用工业硫磺熏制山银花,导致残留大量的砷、汞等有害物质,并用山银花非法定部位入药。广药集团被卷入其中,其子公司广西盈康制药维C银翘片涉嫌虚假投料。该事件曝出后,又有媒体报道,凉茶企业在配方中标注的“金银花”可能含不实成分,“凉茶行业多半用的是山银花,或者采取金银花和山银花混用的方式”。违法投料的事件至此转变成为山银花与金银花异同的讨论,王老吉和加多宝这对冤家同时被卷入其中。
    金银花与山银花之争起源于《中国药典》的变化,2005年版和现行2010年版《中国药典》,均将“金银花”与“山银花”分列为两种中药材。有专家认为,将二者区分开来的主要依据便是“从化学成分研究结果来看,忍冬有效成分以木犀草苷为主,其余品种木犀草苷含量甚少,主要以绿原酸为主,二者成分差异较大”。还有药用植物专家研究指称金银花药性寒,与文献记载一致;山银花药性温或热,与金银花药性相反。
    但7月21日,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新闻直播间》栏目又连续播出了《湖南隆回:“金银花”缘何从抢手货变滞销品》、《专家观点:金银花和山银花药性相近常通用》、《真相调查:“金银花”变“山银花”药性改变?》等新闻节目。报道中有专家指出:在临床应用上,金银花与山银花药理相通、药性相同,可以通用;“金银花凉性,山银花热性”之说不正确;山银花金银花原来都叫金银花,并就此提出希望修改2015年版《中国药典》。
    点评:金银花和山银花糊里糊涂混用了多年说要分开,分开了又说不对,别说一般民众搞不清楚,就连不少业内人士都一头雾水了。人们不禁产生这样的疑问:两种银花功效、来源植物这些科学问题搞不清楚、有争议能理解,难道这么多年的应用历史也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罗生门”?如何让民众信服?当然,这事光把板子打在专家身上也不公平。从相关报道不难看出地方政府公关的影子,以及商业企业的操作。但科学问题就是科学问题,请还给科学问题一个单纯的空间,让科学家们用单纯的科学思考来解决它,为金银花和山银花标明正身。
    假医假药抹黑中医药
    今年,来自浙江金华的民间医生倪海清吸引了全国人民的目光。他“研制”了一种治疗晚期癌症、白血病的中草药秘方,成立了海清民间草药研究所,并获得肿瘤内服中草药片剂国家发明专利。由于其没有行医资格、所销售的药品也没有生产许可证及药品管理部门批准文号,今年4月,浙江省金华市法院以生产、销售假药罪判处倪海清10年有期徒刑。据浙江省食药监局公布,倪海清的特效药里被检出了“醋酸泼尼松”——这种肾上腺糖皮质激素不仅是明确的西药,而且短期服用该激素后,“疼痛的感觉会明显减轻,体重会有所增加”——而这正是倪海清对外宣称的对晚期肿瘤患者的治疗效果。倪海清案引发了大众对民间中医群体的关注。
    今年7月,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等媒体曝光所谓的气功大师王林利用“气功治病”来结交社会名流并达到敛财的目的。随后,国家卫生计生委与国家中医药局责成江西查清王林气功行医的事实,然后依法依规进行处理。
    一个月之后,北京奇经堂国际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技术顾问张必清因在北京仁济山庄居民楼顶上建“最牛违建”被媒体曝光,中医药再一次不幸“躺枪”。媒体调查显示,早在2011年就有媒体揭露“奇经疗法”存在理论不科学、患者疗效显著多是“托儿”、“奇经堂”一种方子治百病等多种问题。而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第二批中医临床适宜技术推广项目表”中,确实出现了“梅花磁针灸综合疗法”这一技术。同以往历次一样,有关部门再次就是否非法行医对张必清进行调查。
    点评:先说倪海清案,民间医生可能算得上是中国的“特产”,他们无论是手握秘方,还是由以前的赤脚医生而来,或是祖传行医,都有一个共同点——没有考取国家认可的行医资质,即执业医师或执业助理医师资格,且绝大多数是中医。关于如何看待和管理民间中医的问题,涉及到中医药学特点、基层医疗现实,甚至维护社会稳定等各方面错综复杂的纠葛,一时难以说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处方药品,必须要由有资质的人处方,这是维护用药安全的底线。
    与倪海清案相对应的一件事情是,原卫生部6年前发布的《传统医学师承和确有专长人员医师资格考核考试办法》,因种种原因始终未能在全国范围内全面实施,无一例民间中医借此“转正”,多地师承和确有专长的民间中医依旧处于“非法行医”的尴尬境地。今年6月,国家卫生计生委发出“最后通牒”,敦促各省务必于2013年年底前启动本辖区传统医学师承和确有专长人员医师资格考核考试工作,尽快为民间中医获得合法身份创造条件。
    王林和张必清显然属于另一个情况,老实说,实在不想再把“大师”的倒掉作为2013年的重点事件回顾,刘太医、张悟本、马悦凌、李一,每年总有那么一两个大师被拉下神坛,固定桥段、固定情节,只不过是人名换了又换,实在是让人无聊到头皮发麻。但,这就是中医药界的现实。客观来看,无论这些人有没有行医资格,是不是正规的医生,他们都是当今中医生态中或边缘或接近主流的一群。甚至追溯历史,中医骗子也不胜枚举。这与中医药几千年的发展历程、中医药特色、中医药文化特点,以及民众的医学素养的关系扯不断理还乱。时代在进步,这些小苍蝇极有可能坏了中医药这锅粥,中医药产业由乱到治是时代发展的必然,有关部门必须思考如何有效避免伪专家、假大师的诞生,而不是一出事再来撇清了。

(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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